小如

活下去,向前看

【倾世皇妃/城佑】

第一章今生

祈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当时捡到他没多久,他就发起了高烧。照顾她的阿姨便帮他取了这个名字,祈佑,祈求上天保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带来的好运,祈佑的高烧终于退了下来,并且幸运地没有烧坏脑子。孤儿院的生活单调而贫苦。每个月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就是等别人来领养的那一天。

 

祈佑长的十分可爱,按理说应该是十分容易被领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人来领养他。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爷爷来到了孤儿院。

那个老爷爷据说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师傅,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注定命中无后,所以来收养一个准备为自己送终。这个老人家家底颇丰,但是由于前面过继过来的几个孩子相继死亡,亲族中也不再有人愿意过继自己的孩子给他。

这样的人家并不是好人家,但是却是唯一一个看中祈佑的人。

 

秋日的办公室,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旧房子的格子窗户在地板上投出一个个的框架阴影。墙壁上的爬山虎叶尖开始发黄了。

祈佑就躲在那个窗户的爬山虎下,小心地听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会离开这个地方。

 

老旧的地板发出吱吱呀呀地声音,有人走近了办公室。

院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

“练先生,你家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祈佑是我捡回来的,当时他被放在孤儿院的门口,哭得撕心裂肺。当时我一抱起他,他却停止哭声,反而对我格格地笑了起来。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贴心的孩子。我不想看他走一条死路。所以我想……”

 

“李院长,既然你对我有所耳闻,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祈佑这个孩子的命格,六亲断绝,一生无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我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要收养他。他这样的煞命,我想你所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那个人的声音并不好听,带了一丝的沙哑。

 

那时候的祈佑并不知道,六亲断绝,一生无爱是什么意思。而他也没来得及听到后面的话,就被照顾的阿姨给拉走了。

 

就这样,祈佑在他七岁那年,被练爷爷收养了。

 

练爷爷并没有让祈佑跟他姓,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有一天,你会找回你的姓,那才是你应该有的姓。”

 

祈佑在练家生活了十年。

练爷爷过逝之后,给祈佑留了一大笔钱。

练家的人为了遗产挣破了头。

“你不过是我大哥收养的一个野种,连姓都不姓练,还好意思伸手拿大哥的钱!”

 

祈佑就这样离开了练家。除了当年练爷爷给他的半枚玉佩,他什么也没带走。

那枚玉佩是祈佑跟着练爷爷到练家后练爷爷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练爷爷用一根红绳系住玉佩,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祈佑,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取下这枚玉佩。一定要牢牢带着他。”

练爷爷的神情是那么严肃,祈佑立刻点了点头,拍胸脯表示,自己不会取下玉佩的。

 

离开练家后,祈佑半工半学地读完了大学后,成了镇上的一名邮政员。

 

小镇的邮政局。

祈佑在包裹存放室里面翻来覆去地找着什么东西,一直找了一个下午。

同事小雅忍不住问道:“祈佑,你在找什么?我看你都找了一个下午了。”

“我的玉佩不见了。”祈佑头也不抬地说道。

 

“玉佩?天哪,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么古老的玩意啊?”小雅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但是小雅毕竟是个热心的姑娘,看见祈佑这样辛苦,又忍不住开口。

“什么时候不见得?玉佩什么样子,大概多大?我帮你一起找吧。”

 

祈佑却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局里我已经找遍了,估计是掉在路上了。我明天去贴个寻物启事吧。”

 

而此时的连城在他的生日礼物中,看到一份奇特的礼物,一个陌生人寄来的半枚玉佩。

 

第二章梦魇

 

忙碌了一天后,祈佑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所租的房子,是一间小平房。

8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刚入夏的每个夜里,他都是被热醒的。

不是没有想过买空调,只是舍不得而已。

小镇的生活消费并不高,祈佑的工资也还过得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过的很节约。

小雅曾经来过祈佑租的房子,问祈佑要不要租她家的房子,房子环境比现在的要好很多倍,而租金却差不多。

祈佑拒绝了。因为他看得懂小雅的心意,所以他只能拒绝。

 

漫天的雪花,刺骨的寒风从窗户间刮进来,冷。自己却好像不能躲开。

为什么不能躲开?有什么东西困住了脚。

有人泼了一桶水在身上,自己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祈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正是六月最热的夜晚。

 

但是不知道为何,祈佑却觉得手脚冰冷。

那种冰雪刺骨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他都要误以为自己已经买了空调。

难道是想空调想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我已经想空调到这种地步了?

祈佑自嘲地笑了一下,决定明天去买个电风扇回来。

 

日子就这样晃荡着过去,祈佑贴出去的寻物启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报酬的金额越写越高,但是始终没有人来交还失物,而祈佑的精神也越发得不好起来。

 

“祈佑,你怎么了?最近看你的脸色都怪怪的?”小雅是最早发现的人。

祈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最近半个月,祈佑天天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有着刺骨的风雪,还有一桶浇在他身上冰冷的水。他总是在梦中被浇上一桶水,然后清醒过来。

醒来时浑身冰冷,好像真的在冬天里被浇了一桶水。

 

不能言语的真实感,让他渐渐不敢在晚上睡觉了。

但是只要他偶尔睡着,这个梦就会出现。

 

“祈佑,这有一份快件,要送到镇北的别墅区,你骑车送一下吧。”奕冰把快件往祈佑的车篮子里一放,开口说道。“这一份好像是陶瓷,你注意点。”

 

“你没看见祈佑不舒服,自己不会去送啊!”小雅立刻冲奕冰吼了起来。“祈佑,你别理他,就会欺负新人。诶,祈佑……”小雅一转身,只见祈佑已经骑上车,往镇北方向而去。

 

夏天的日头特别猛烈,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空。

知了有气无力地叫着,小镇路上的枫树发挥了功效,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树影中漏下来的阳光,照的地面光影斑驳。骑着路中间,还能感受到一丝的凉意。

 

祈佑骑着自行车,暖风熏得人只想睡觉。

等这个星期放假,就去寺庙求个签,去去晦气,祈佑迷迷糊糊地想着。

“砰”地一声,自行车撞到了树上。

 

祈佑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路中央。

祈佑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有何所求?”

“我此生与人纠缠良多,无论亲人还是所爱,皆没有好下场。只愿我来生六亲断绝,一生无爱,潇洒来去,再无牵挂。”

 

是谁,谁和谁在说话?祈佑觉得自己的头要痛得裂开了。

 

“祈佑,祈佑,你没事吧!”小雅的哭声,这是小雅的哭声。

“小雅,你放心,医生说祈佑只是一时脑震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这是奕冰的声音。

“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叫祈佑去送快件,祈佑怎么会撞到树呢?”

 

祈佑奋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始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又沉沉地睡着了。

 

没有人注意到,那一份快件里的陶瓷被摔裂了。

 

而在那个裂开的陶瓷里,一堆白色的粉末无声地消失了。

 

第三章逝去

 

连城第一次见到祈佑,就是在医院里。

 

夏日燥热的蝉声吵得人透不过气来,微风轻轻吹起病房的窗帘。

 

祈佑躺在病床之上,安静地睡着了。

 

苍白的脸色,还有那泛黑的眼圈,这个人就是解开秘密的关键?

 

祈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床边多了一个陌生人。那个人穿着普通的蓝格子衬衫,却显出了一股不合于众的贵气。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那个人看到他醒来,只是微笑着开口道:“你好,我叫刘连城。”

 

刘连成,好熟悉的名字。

 

祈佑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份快件的收件方的名字吗?

 

“你是来找那份快件的?”难道来要赔偿了?

 

“什么快件?”刘连城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哦,没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不是问快件的话,就不要提这个话题。不过他找我做什么,能住在别墅区的人,找自己这个邮递员,这事怎么都透着奇怪?

 

“半个月前,你是不是丢了半枚玉佩?”连城说着,倒了一杯水递给祈佑。祈佑的嘴唇有一些干裂,看来是睡得挺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并没有给他打生理盐水。

 

“你怎么知道?”祈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奇怪地问道。

 

“因为半个月前,我忽然收到了一份礼物,里面就有半枚玉佩。”

 

“那你是来还玉佩的?真是麻烦你了,刘先生。”祈佑的语气一下子热络起来。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最近半个月是不是一直做同样的一个梦?”

 

“啪——”祈佑手中的水杯用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一样,而且我比你更严重。”刘连成伸出自己的手,忽然把衣服解开了。

 

他的身上,皆是伤痕。一个个刀疤,显得那样狰狞。这些刀疤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才有的,有好几个刀疤上面还包着纱布。刀疤不多不少,刚好十五个。

 

“我不知道你做什么样的梦,但是我在梦里,好像是和人打架,而且最后一定要割自己一刀。好几次,我差点被自己砍死。后来我回了老家一趟,问了我们村里的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叫我去找这个玉佩的主人。只要找到了你,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祈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忽然看到奕冰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病房。

 

“祈佑,跟我来。”奕冰二话不说,拉起祈佑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奕冰,怎么回事?”

 

“小雅,小雅……”奕冰的声音有点哽咽,祈佑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小雅想见你最后一面。”

 

两人很快就到了急救室。奕冰把祈佑推进了急救室,就转身出去了。

“小雅说,想单独和你说。”

 

祈佑看着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病人,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看上去随时就要死掉的样子,哪里还像平时那充满活力的小雅。

祈佑几乎都不敢走近病床。他知道小雅喜欢他,但是他从来不敢多做回应。

六亲断绝,一生无爱。这是他的批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爱人。

 

“小雅?”祈佑轻声地问道。

 

“祈佑,我终于等到你了。”小雅说着伸出了手。祈佑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小雅的手十分苍白,握在手中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祈佑很后悔。以前有很多次,小雅总试图牵起他的手,而他却一再拒绝。以后他再也不可能握着这样一双手,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姑娘了。

 

“此生,此心,都给了她。祈佑,你还记得吗?”小雅开口问道。

小雅怎么了,难道是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祈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祈佑的回答,小雅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祈佑,我记起来迟,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恩,祈佑,你要小心。小心,湘云……”

小雅的手无声地从祈佑的手中滑落,祈佑试图再握住小雅的手,但是仪器却发出刺耳的滴声。

 

小雅的葬礼结束后,祈佑也辞去了邮局的工作。奕冰也同时辞职了,他要为小雅的死找出真凶。

 

小雅是在邮政局的天台上摔下来的。据有位目击者称,说他当时正在对面楼层,看到小雅好像被什么人逼迫着,一步步往后退,就退到天台的边界了。然后小雅就掉了下来。

 

但是当警方观看了那天的录像视频后,发现那天除了小雅,根本没人上过天台。而天台上的全球眼,也只显示出了小雅一个人。而目击证人只看到了小雅紧张的神情和一步步后退,也没有看到什么实际的人。所以最后虽然没有遗书,也没有任何自杀动机,警方依旧判断小雅是自杀。

 

奕冰根本不相信这个结果,他认为小雅一定是被人杀死的。所以不管如何,他要为小雅找出真凶。

 

没有人注意到,在录像中,小雅身边有一点白色粉末随风而逝。

 

第四章陵墓

 

“据专家介绍,这一座在山西境内发现的陵墓,可能是一座大型的夫妻合葬墓,是罕见的北方草原建筑风格的陵墓。根据目前的出土文物来看,应该是在唐宋之间,但是具体是什么年代,暂时还不可考。”

新闻联播里面的主持人考古现场进行着采访。那些出土的文物带着历史特有的沉淀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叙述着什么。

 

刘连城随便看了一眼电视,忽然被一个镜头吸引住了。

在那片出土文物的中,有一柄长剑。

多年岁月的风蚀并没有磨去它的锐利,它依旧泛着寒光。

 

是那把剑,那把在梦中砍伤自己的剑。这个念头一下子出现在刘连城的脑中,挥之不去。

刘连城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自从见过祈佑之后,刘连城再也没有做个那个奇怪地梦。他将玉佩还给了祈佑,并且派私家侦探去查找当时寄来这个玉佩的人。

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

 

入夜,微凉。

刘连城将文件合上,慢慢地睡着了。

 

“想不到在这北汉宫中,居然只有你能听我说心里话了。”

“那又如何,你依旧是北汉的帝王,而我只是个阶下囚。”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馥雅,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吧。”

“就算没有馥雅,你我志在天下,只会是对手,不会是朋友。”

 

“孟祈佑,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既然将来要兵戎相见,今日就不必惺惺相惜。”

 

“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逃脱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刘连城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早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偷偷溜进了地板。

 

那是一片宫殿,古老而威严,但是又不是故宫的样子,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梦中老是传来一缕梅花的香气,好像可以闻到的梅花香气。

依旧是一片风雪,还有风雪中的两个人在说话。

但是他看不清那两个人的样子。可是他听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孟祈佑。

 

刘连城准备再去找祈佑的时候,发现祈佑已经从这个城镇消失了。

 

小雅的葬礼之后,祈佑就辞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像没有来过这个城镇一样,消失在忙忙人海之中了。

 

不久,刘连城也收到了私家侦探的报告。

将这半枚玉佩寄给刘连城的,正是祈佑的同事,死去的马馥雅。

 

此时的祈佑,正在成都北郊磨盘山的和陵。

这个陵墓并不对外开放,所以祈佑是偷偷溜进来的。

 

祈佑坐在石质棺床的下面,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前蜀帝王孟知祥和其妻福庆长公主的合葬墓。

 

由于风雨的侵蚀,古墓内壁画脱落严重。那些精美的壁画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墓内陪葬品早已经被盗,墓穴内如今已经空无一物,

只有那打磨精细的青石,还有那蟠龙像千年不变,依旧存在。

 

第五章意外

入秋,天气一天天地凉爽起来。

刘连思在扫完今年的新款秋装后,就准备回家了。

今年流行的系列,刚好是刘连思最喜欢的款式。

 

最近家里的气氛十分不好,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抛下所有的事情去了山西,一去就是半个多月,也没有任何消息带回给家里。老妈和老爸去了九寨沟旅游,没有个三四个月是不会回来的。家里就只剩下二哥和自己。大哥出去得越久,二哥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了,所以连思也越发不想回家。

难得秋季新款出来,连思就出来扫了一天的货。

 

回到家中,连思才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连思家的房子是一间别墅。当初希望家里人住的舒服点,大哥买了这间大别墅。但是没人的时候,这个房子就显得有些空荡了。

 

到了晚上,二哥还是没有回来。

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没有丝毫的人气。

连思给自己随便弄了点吃,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吃过晚饭,连思坐在大厅里面,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台。

到处都是新闻联播。连思把电视一关,准备去试自己新买的衣服。

 

连思试来试去,忽然发现一件黑色的衣服上好像有一些奇怪的白点。

什么时候沾上的?连思动手拍了一下衣服,却发现白点怎么也拍不掉。

 

“嗒,嗒,嗒”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连思一边拍衣服,一边问道。

 

回答她的却依旧只有“嗒嗒”的脚步声。算了,二哥最近是越来越沉默了。

 

夜凉如水,月光皎皎。

连思发现房间里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月光倾泻而入。

好像很多年前,也看到过这样的月色,风雪中的月色。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连思喃喃自语地说道。

奇怪,我怎么念这么奇怪的东西。连思摇了摇头,继续看衣服。

“这白点怎么都拍不干净。”连思放弃地放下衣服,“算了,明天拿回去退货好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一片雪花轻轻地飘在了连思的肩头。

 

连城意外地在山西遇到了祁佑。

他是在太原的历史博物馆遇到祁佑的。

当时的祁佑也在参观那柄刚出土的宝剑。

“好久不见。”连城笑着伸出手来。

“好久不见。”祁佑也难得一笑,伸出了手。

眼前这个人平时眉毛总是微微蹙着,难得一笑,笑起来却有几分难言的风流之气。

让连城惊奇地是,到祁佑之后,他的梦境开始清楚起来。

遇到祁佑之后的第一个晚上,他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那座宫殿的名字。

“定北宫”。

 

连城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后面的梦境,就被一个电话惊醒了。

那是连曦的电话。

电话只说了一件事,却让连城匆忙地离开了山西,甚至来不得

和祁佑告别。

 

连思从家中的楼梯滚落下来,生命垂危。

 

第六章忘川

 

连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月色如水,漾出一个静谧的夜晚。

他拼命地赶到连思所在的病房,却只见到连曦呆呆地坐在那里。

四周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声,好像在讽刺着什么一样。

连城没能见到连思最后一面。

连思只给他留下了两个字,“祁佑”。

 

连思的死讯,是连城告诉爸妈的。

连曦陷入了自责之中,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安慰双亲,安排葬礼,还有那重复的梦境。

连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撑下去,不管如何,他要让小妹走的安心。

直到连思出殡以后,连城才病倒了。

 

这是一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梦境。

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见不到一丝的光明。

潺潺的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虽然不曾看见,但是他可以肯定,那里有一条河。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香味,淡淡的莲花香,若有似无。

 

“千年之前,你为何不肯入轮回?”

“因为那时我想不清楚一件事情。”

“何事?”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哦?”

“我与一人争锋相对多年,为一女子生死相搏。可是当我死时,我脑中闪现而过的却是他。我不明白,所以在此停留。”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在这望乡台上看了这么久,我有些明了了。”

“既然如此,你就饮了这汤。”

 

连城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祁佑正坐在自己的旁边,削着一个红苹果。

 

秋日的阳光带着特有的温暖,照在祁佑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都发光了似的。

 

“你这么会来?”连城奇怪地问。

 

“我说我刚好路过,你信吗?”祁佑将苹果递给连城,反问道。

“我信。”连城接过苹果,笑着回答。

 

祁佑是专程来等连城醒来的,因为他需要连城帮他作证。

 

一天之前,警局。

祁佑看着眼前的女子,靓丽高挑,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刑警。但是他就是被眼前这个女子叫苏姚的警官以一个利落的甩身摔倒在地,并被带到警察局的。

 

连思死之前曾拨出去一个电话,电话是拨到连思的一个朋友那里的。

那个朋友就是女警官苏姚。

连思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祁佑。

所以苏姚就去找了祁佑。

 

“祁先生,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做的天衣无缝。连思的死和你脱不开关系。你不要以为自己不说话就没事了。我手里是有证据的。”苏姚咄咄逼人,希望能看到对方有一点动摇。

但是祁佑却丝毫不为所动。

“连小姐的意外我很伤心,但是那时候的我人正在山西,怎么可能做什么呢?”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

“我有当地旅馆的发票,上面有时间证明。而且我还有一个证人。”|

“谁?”

“连城。”

 

连城醒来没多久,就去警局做了笔录。其实没有他的证明,苏姚也不能拿祁佑怎么样,但是连城还是走了一趟。

 

“连城哥,你怎么来了?”苏姚干练地将东西一收,笑着问道。

“来给祁佑作证。”连城说着看了苏姚一眼,“我想知道,小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苏姚看了看连城,血色全无,手上苍白无力,几乎可以看见血管。连思的死给了他太大的打击。苏姚最终决定说出自己知道的。

“那天我接到电话,连思却没有说话,我也只听到很模糊的话语。她好像在跟别人对话一样,说着什么,你不能伤害祁佑,他是无辜的。其实我不是怀疑祁佑是凶手,只是觉得凶手一定和他有某种关系。”

 

谁能想到,对方如此油盐不进。

 

“我记得没错的话,小妹的案子定的是意外。既然你有怀疑,那为什么当初给小妹结案的时候,你没有说?”

连城看着苏姚问道。

“因为勘察人员在现场,根本没有勘察到第二个人的痕迹。而且,我的手机里面,也没有了这条通讯记录。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收到过连思的电话。”苏姚说着,声音也急切起来。

她明明没有删除,为什么就会消失呢?

第七章流光

 

公元930年,北汉。

 

入冬以来,北汉就没有停过风雪。

一场接着一场,似乎要把整个北汉都淹没了一样。

 

守门的老兵老王站在城墙上,喝了口烈酒,给自己暖了暖身。

“这样的天景,好多年不见了。”老王眯着眼睛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叹了口气。

军中传闻皇上因为一个女子御驾亲征,真不知道会胜还是败……

 

“开门!”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老王立刻抖擞了精神,往城外一看。

只见大大的“汉”字旗在风雪中飘扬,向将军骑在马上,望向城楼。

 

“皇上凯旋而归,还不快开城门!”

老王立刻匆匆和守城的士兵匆忙下城楼,打开了城门。

 

而此时的众人并不知道,汉帝除了胜利,还带回了一个人。一个后来引得北汉宫殿天翻地覆的人。而那一段故事的开端,在史书中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葭月,大雪。汉帝俘蜀帝而归。”

 

北汉宫殿。

 

刘连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馥雅会不会来,但是他知道,他并不想杀孟祈佑。

就算馥雅不来,他也不想动手杀孟祈佑。

 

入夜,出月。

 

月光照在白雪之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如阵阵流光。

冰冷的月光,照得宫殿更加孤寂了。

 

连城在宫殿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样的夜晚,安静地让人有些寂寞。

这个宫殿里永远没有生气,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他又想起了那位曾经带着笑颜的女子,还有那一个香甜的柿饼。

也许只有想着她,他才不会觉得那么孤独。

 

远处传来一阵淡淡的梅花香,刘连成这才发现,他无意间走到了定北宫。

 

“你还以为自己是蜀皇啊,我偏不给你吃!”是定北宫看守的声音。

“既然他这么不客气,我们就让他洗个澡好了。”话音刚落,就伴随着一阵浇水的声音。

 

刘连城打开定北宫的殿门的时候,就看到孟祈佑被浇了一身的水。

北风呼啸,随着打开的宫殿门吹进来。

 

“叩见皇上。”两个看守看到连城,立刻惊慌地跪了下来。

 

“拉出去砍了。”连城说完,两个看守立刻脸上大喜。看来自己这回拍马屁拍准了。

谁知道两人还没有高兴多久,自己就被后面的侍卫拉了出去。

 

孟祈佑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把地上的馒头捡了起来,慢慢地吃了起来。

连城看着孟祈佑,蹲了下来,将他手中的馒头拿了过来。

“已经脏了,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要活着。”

孟祈佑头也不抬地去寻找另一个被扔在地上的馒头。

 

“你的武功不弱,为什么刚才不反抗?”连城看了后面的侍卫一眼,其中一个侍卫就离开了。

 

“反抗又如何,我现在身受重伤,反抗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孟祈佑自嘲地一笑。“更何况,这样的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过。”

 

幼年在皇宫的生活,比起此时,可能更加艰难。

无权无势的王子,生活在宫中,为了能活下来,受过比这个更多的苦。现在只是几分屈辱而已。

 

他一定要活下来,他要活着回到蜀国,他要把他失去的都讨回来。所以他什么都可以忍,只要能活下来。

 

第八章冬夜

 

连城将祈佑手中的馒头拿走,挥手让后面的侍卫将酒菜端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西域难得的葡萄酒,在定北宫的烛光下,泛着晶莹的红光。

“有没有胆量和我喝一杯?”连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祈佑。

 

祈佑拿过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所以有何不敢?”

“你就不怕我下毒?”连城喝了一口酒,开口问道。

“如果你要我的命,何须在酒里下毒。这样的好酒,难得,难得!”祈佑喝了一口,不住地赞叹。

 

连城手一挥,让侍卫们都退守在了宫殿之外。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喝起酒来。

明明是应该生死相搏的两个人,却在这样的一个冬夜,像朋友一样的喝酒。

带来的三坛葡萄酒,很快就没有了。连城的酒量不怎么好,葡萄酒喝完后他就喝醉了。

“我……我,真的很不喜欢做这个皇帝……”连城一边说着,一遍开始在宫殿里四处闹起来了。“可是,……,母后为什么非要逼我?”

 

祈佑看着连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堂堂汉帝居然只有如此酒量,现在难道自己要去安慰他?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我?”连城揪着祈佑的领子说着。说着说着他居然开始落泪了。

祈佑看着连城,终究忍不住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独孤太后都是为了你好。”

不是想管刘连城,只是那一瞬间的连城,让祈佑想起了祁星。

连城和祁星同样可怜,都是无意大位,却被逼得不得不。

只是,比起祁星,刘连城更加孤独,因为他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天子本孤,只是眼前这个喝醉了的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馥雅,馥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连城忽然把手放开了,躺在地上叫起了馥雅的名字。“你知道吗?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最快乐的……日……子……”

连城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祈佑一看,原来他已经醉倒睡着了。

 

祈佑看着倒在他身边的刘连城,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就此挟持了他,是不是就能逃出这定北宫。他现在已经醉倒,毫无反抗之力,只要我用兵器架住他,也许我就能逃回蜀国。

 

这个念头在祈佑脑中生根,挥之不去。祈佑忍不住回头一看,不远处的有一柄长剑正躺在那里。

祈佑拖着锁链,一步一步地走向长剑。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肃杀冰冷。

 

祈佑走到了长剑处,却将长剑旁边的毛皮拿了起来。

白色的毛皮,有些暗旧,却是定北宫唯一可以御寒的物品。

祈佑走回了刘连城的身边,将毛皮盖在了刘连城的身上。

 

“给自己的对手盖衣服,我也算是最没用的囚犯了。”祈佑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走回了墙边。

不是不想回蜀国,只是那一刻他并不想伤害刘连城。兴许自己也是喝多了吧。

 

不远处飘来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定北宫中,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

 

孟祈佑的酒劲慢慢地上来了,他也缓缓地入睡了。

 

云飘过之后,定北宫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冰冷的冬夜。

 

原来应该醉倒不省人事的连城,却悄然起身。

连城看了看身上的毛皮,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入睡的孟祈佑。

 

他的酒量不好,所以很早前连曦就为他研制了醒酒的药。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别人面前醉过。

原本他是打算将孟祈佑灌醉后套出关于馥雅的事情,没有想到孟祈佑酒量这么厉害,葡萄酒都喝完了,他还没醉。为了防止孟祈佑生疑,他只好装醉。

孟祈佑为什么他不趁自己装醉的时候逃跑,反而要安慰自己?

 

连城将毛皮盖回到孟祈佑的身上,就带着侍卫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没有人知道那夜的连城,一夜无眠。

 

第九章访客

 

连曦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一天他早点回家,连思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他知道这样想无济于事,但是他就是无法停止这样的想法。

 

连思出殡以后,他每天都早早回家,但是又能改变什么呢?

 

星期五,天晴。

连曦又早早回到了家,家中却多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衬衫,带着一副墨镜,正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

 

连曦走进客厅,那个少年就站了起来。少年的身影十分单薄,在落日的余晖中,带着一丝的落寞孤寂。

 

“刘连城?”少年开口了,声音意外地清冷。

 

连曦摇了摇头,“我是刘连曦。”

 

少年听完连曦的话,没有再说任何话,径直坐下了。少年好像在忍受着什么,手一下子握紧又放开。

 

“你找我哥什么事情?我想他还要过段时间回来,你不如告诉我。”连曦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着。

 

入夜,月悄悄地爬上了树梢。而连城此时才回到家中。

 

连城一回到家就看到连曦和一个陌生人,两人相对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连曦,怎么回事?”连城开口问道。连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此时少年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刘连城?”

 

“我是。”连城答道。

 

“我是马度云,我有一个人想托付给你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必须和他形影不离。”

 

马度云话音刚落,连曦就断然拒绝了。“如果你肯把事情说清楚,兴许我哥还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这样,一切免谈。”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马度云拿起身边的一根拐杖,吃力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连曦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这种感觉,让他想逃离。

从他成为马家最优秀的传人开始,逃离两个字就没有出现过在他的脑子里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既不是千年冤魂,又不是僵尸王,却让自己产生了要逃离的冲动。

 

连曦这是才发现那是一根导盲棍,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一个瞎子。

连曦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谁?”连城看了马度云一眼,忽然开口问道。

“祁佑。”马度云开口答道,“他受了伤,现在正躺你的房间里。你只要帮我照顾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自会来带走他。”

他现在的伤最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养好。

连曦刚想再说什么,就被连城按下了肩膀。

“好。”连城点头答应了。

听到连城的回答,马度云点了点头,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既然都这么迟了,不如一起吃个饭。”连曦将手放在马度云的肩膀上,开口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总想和他多呆一会。

 

“放开。”马度云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一伸手将连曦整个人反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是连曦被撞到茶几桌的声音。

连曦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马度云已经走出了大门之外。

 

“这么狠?”连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满了血。

 

“连曦,你头摔破了?”连城连忙蹲下来为连曦检查。

 

“没有。”连曦连忙摇了摇头。“哥,你别担心,这是别人的血。”

是马度云的血。

原来他的肩膀受伤了,难怪急着走。

 

连城见到连曦没事,就放下心来去自己的房间。

 

祁佑正躺在他的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好像每次他遇到祁佑,祁佑都是睡着的居多。

 

夜风微冷,连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睡着的祁佑。

月光皎洁而冰冷,照得房间里也一样的冰冷。

连城觉得好像很久之前,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他坐着看睡着的祁佑。

只是真的太久远了,久远的都模糊了,模糊地都好像并不存在过了。

 

而此时的连曦,正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手心的血。

 

这是那个人的血,连曦想着想着,将右手放进了自己左手上,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第十章缘由

 

祁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在这三天中,连曦一直在寻找马度云找个人的踪迹,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祁佑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并不是连城,而是连曦。

 

连曦看到祁佑醒来,就直接问出了他的问题。

“马度云到底是什么人?”

 

“他,”祁佑愣了一下,低下了头,眼神有些变得暗晦不明起来。“他是小雅的弟弟。马家第第一百十九代传人。”

 

“马家?那是什么?”连曦奇怪地问道,什么传人,听起来就感觉怪怪的。

 

“驱魔一族,南毛北马。其中的北马就是指马家,而马度云就是马家的传人。”祁佑看了看连曦,解释了一下。

 

“驱魔?天师?你以为是拍电视啊?”连曦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相信。

祁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连曦。连曦笑了好久,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秋日的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庭院的小路上,房间里一片寂静。

 

“他真的是一个天师?”连曦又问了一次。祁佑的态度已经让他知道,这件事不管听起来多荒诞,却是真的。

祁佑点了点头。

天师,这个马度云居然是一个天师。那他的伤,难道是鬼伤的?

 

连曦还要问什么,连城已经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连曦一看连城进来,也不好意思再坐着,就走出了房间。

 

连城将粥递给祁佑,“你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右肩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

 

祁佑接过连城的粥,粥是很简单的白粥,但是熬得非常精细。

 

祁佑慢慢地吃着粥,和连城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四日前。

 

祁佑离开医院没多久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宾馆。

 

那一天祁佑很早就入睡了,但是到了半夜,祁佑被一阵滴水声吵醒了。

水声滴滴答答,吵得人十分心烦。

难道是浴室的水龙头没关好,祁佑不得不起身去关水龙头。

 

祁佑一进到浴室,却发现那里的水龙头并没有打开,水声,是从房间里传来的。

 

祁佑回到房间,才发现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大滩白色的粉末,粉末的不远处,是正在一滴滴水从天花板滴下。

 

祁佑刚想弯下腰看看那个白色粉末,伸出的手却被一个人抓住了。

“你要是想死,大可以去碰碰这个粉末。”一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他的房间,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是?”祁佑奇怪地问。

“不想死跟我走。”少年拉起祁佑就准备离开房间。两人走了半天,怎么也走不到房门口,只是一直在窗边打转。

“区区鬼打墙就想困住我,太可笑了。”少年不屑地说完,就拿出一张纸符,随手一挥,“破。”

 

“破”声之后,他们很快就到了门边,开门离开了房间。

 

“那说起来,那鬼并不厉害,你们怎么会都受伤了?”连城开口问道。他虽然没有见到马度云的伤口,但是他见到过祁佑的伤口。

伤口又深又小,像是被什么利器刺伤的,但是又不像铁器。

伤口的边缘头两天还在隐隐发黑。

 

“可是后来,我们却一直走不出那个旅馆,直到正午之时,马度云才带着我逃了出来。”刚开始他和马度云也认为对方并不可怕,所以才会大意地被困住了。

 

幸亏马度云帮自己挡了那一指,不然自己当时就要命丧当场了。

要不是后来马度云靠着自己的血开出一个裂口,只怕自己两个都要被困死在里面。

 

马度云曾说那个鬼,有很深的执念,深到让他都有些难以料到。

 

“不说这个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连城见祁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就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祁佑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你还有做那个重复的梦吗?”连城并不想这么早问这件事,可是这次遇到祁佑,不知道为什么,梦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始变得清晰,反而不再出现了。

这几天,他不再梦到那些古老的宫殿,还有漫天的雪花,几乎每一天,都是一夜无梦好眠。

 

祁佑看了看连城,摇了摇头,“没有。”

 

第十一章  风起

 

北汉定北宫

 

今年的风雪特别大。定北宫宫门口的小路上遍布积雪。

小红踩在雪上,都能听到雪吱吱的声音,就像小时候在院子里玩过的踩雪游戏一样。

 

小红是负责这定北宫打扫的宫女。

 

原本定北宫是无人打扫的,但是那日皇上不知道为何下令,要派人负责打扫定北宫。

这项差事是一项苦差,小红因为没有银子打点,所以被分配而来。

 

“红姑娘,你又来了?”守门的侍卫笑着看着眼前俏丽的宫女,开口道。

“是啊,又来打扫了。这点点心是我自己做的,送给几位大哥尝尝鲜。”小红将一盒点心递给看守的侍卫。定北宫的看守也是一件苦差,天天站在风雪之中,小红有时也会带一些吃的给他们。

 

“这怎么好意思呢?”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小红就立刻把食盒塞了进去。

 

“只是几盒点心,也就图个新鲜,大哥们别嫌弃才是。”小红笑着说完,才走进了殿里。

 

殿里比起最初的样子,已经整齐很多了。小红看到那个人,他依旧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小红知道,定北宫关着的人,是蜀国的皇帝。

 

对于小红来说,皇上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存在了。

所以她很少去打扰宫殿里的这个人,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

 

定北宫很大,小红一直打扫到晚上,才算结束。

 

烛光绰绰,烛光下孟祈佑正在书写着什么,安静的侧脸,带着几分认真的神情。

 

这个皇帝长的真好看,小红心想。

 

小红盯着孟祈佑看了一会,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声,这才发现已经是酉时,难怪自己会饿了。

小红正准备收拾下离开,忽然一个包子从空中飞来,掉在了她的怀中。

 

小红抬头一看,那个皇帝还在写东西。只是放在他旁边碗里的馒头却少了一个。

 

小红拿起馒头,放进了怀中,走到了门口。正当孟祈佑以为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小红忽然回头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啦!”

孟祈佑手中的笔抖了一下,纸上的墨迹缓缓地酝开了。

 

“原来你对我们北汉子民,个个都如此照顾。想来你也算是一位明君,可惜蜀国并不想赎你回去。”刘连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孟祈佑听到声音,就将纸笔一收,缓缓地坐了下来。“”

 

孟祈佑对一个小宫女尚且如此照顾,想来他本性如此,所以才会为自己盖衣物。

明明有了合理的解释,自己应该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连城的心底在松了口气的时候却泛出一丝淡淡的遗憾,不知道为了什么的遗憾。

 

“这位姑娘将这定北宫打扫干净,于我是好事。既然无物可赏,只有借花献佛。”孟祈佑淡淡地说完,丝毫不在意连城的冷嘲热讽。“你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若你想从蜀国那里要地要粮,就不必花这个心思了。”

 

连城一直盯着孟祈佑,试图从孟祈佑的脸上看到失望,却只看到一片平静。

 

看来他早就知道一旦自己败亡,蜀国是不会有人为他奔走的。

 

其实,若不是为了馥雅,兴许我真的会放你离开。但是现在你是唯一能引来馥雅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开的,连城在心底默念。连城看了一眼孟祈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伙食改善的缘故,他的脸色比刚到北汉的时候好看了许多,但是眼神却越发的沉寂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动他。

 

想起他曾经为自己盖过的毛皮,刘连城又是心中一动。

如果十天后馥雅还没有出现,那么我不如就放他离开吧,这幽深的北汉宫殿,已经困住了自己一个,难道还不够吗?连城在心中许下诺言,无言地离开了定北宫。

 

孟祈佑看着连城的背影,知道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要困死在这定北宫,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并不恨眼前这个人。生在其位,各谋其政,成王败寇,各安天命。但是他一定要活下去,活着离开北汉,因为有一个人,还在蜀国等他。

 

第九日,蜀国皇子孟祈陨带着帝联公主前来和亲求和。那一日,定北宫停了许久的风雪,忽然再度刮起,北风呼啸而至,带着漫天飞雪。

 

老天爷总是冷冷地看着世人的命运,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推一下,然后看着世人苦苦的挣扎,沦落。

 

第十二章霜降

 

祈佑就这样住在了连城家。

 

连曦在知道马度云的真实情况后就离开家了,他要去找马度云。一方面是因为他从马度云的身份上联想到了连思的死别有内情,他要追查真相。另一方面,对于马度云,连曦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靠近这个人。

 

祈佑很快就发现,这幢房子里,其实更多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连城每天很早就去上班,直到入夜才回来。

钟点工每天下午三点过来打扫,打扫完毕之后就离开。

祈佑很少出门,只是静静地坐在庭院里看书,晒太阳。

有时候,祈佑还会做一下晚饭,等连城回来一起吃。

 

下午,阳光明媚。

深秋的阳光十分舒服,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祈佑坐在院子了,望着湛蓝的天空。天上有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来飘去。

 

祈佑觉得眼皮好像有点重,于是干脆合上书,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天,连城回来得有点早,还是傍晚时分就结束了公司的事情。

 

连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祈佑躺在院子的长椅上,安静地睡着了,就像在等他回来等的睡着了一样。

 

有人等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好,连城的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快乐。

 

秋天的傍晚还是有点冷的,连城去房子里取了一件衣服,盖在了祈佑身上,祈佑却因此醒了过来。

 

“打扰你了?”连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衣服。

 

“没有,我差不多是要醒了。”祈佑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叶。“今天你回来这么早,我还没做饭,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好。”

 

两人动身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张黄色的小纸条从祈佑的口袋里掉了出来,随着落叶轻轻飘到了地上。

 

入夜,霜降。

 

连城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梦中依旧是那个宫殿,不同地是,这次好像并不是定北宫。

 

白雾重重,掩盖了一切,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吵架声,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我下的毒,怎么样?他是蜀国降帝,我今天别说是下毒,就是光明正大砍了他,谁能说我一个错字!”那个女子的声音好像似曾相识。

 

“马湘云,你怎么可以如此恶毒?”男子的声音跟自己的声音如此相似。

 

“哈哈哈,我恶毒,我恶毒,那你呢,刘连城,你就不恶毒!这几年你对我的折磨,何尝不是让我生不如死?我就是要他死,我要马馥雅和你都生不如死!”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而尖锐起来。

 

“可惜你没有成功,看来天也不会帮你的。”

 

“那又如何?今天我毒不死孟祈佑,我还有大把的机会。我看你们能防得了我多久?”

 

“如果还有下次,朕就废了你这个皇后,你好自为之!”男子说完之后,就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连城渐渐走近宫殿,白雾开始缓缓散去。

 

“废了我,哈哈哈,你居然为了孟祈佑要废了我?废了我?”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穿着一身深蓝的宫装站在宫殿之中,脸上已经满是泪珠。

“我是堂堂楚国公主,你为了一个孟祈佑要废了我?”

 

那女子哭泣了一会,忽然又笑了起来。“可惜,刘连城,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我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的。马馥雅,你终究没有赢过我。”

 

“马馥雅,你没有赢过我,没有赢过我,连城爱的不是你!不是你!”那个女子忽然癫狂起来,开始大声哭叫。“他爱的是孟祈佑,是孟祈佑!”

空荡的宫殿中,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他爱的是孟祈佑。”

连城从梦中惊醒时,耳边仿佛还环绕着这句话。

“他爱的是孟祈佑。”

连城走到阳台,发现原来已经是霜降。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上结满了白霜,就连傍晚祈佑躺的那张长椅上,也都是白霜。

孟祈佑,祈佑,祈佑,孟祈佑,连城觉得自己好像快抓到什么了,就像一团线,他好像要抓

 

第十三章故人

 

祁佑发现自己的符不见了,是在两天之后。

 

那一天,连城出门之后,祁佑正在房子里整理书籍,忽然一阵风拂来,一丝白色的粉末忽然出现在桌面上。

 

雪白的粉末,在漆黑的桌子上,显得愈发的刺眼。

 

祁佑立刻将书本一扔,跑出了房门。

 

连城平时是开车上班的。现在离开半个多小时了,应该早就到公司了。

 

祁佑出了院子,随手抄起路边的一辆自行车,奋力地向连城公司的方向骑去。

 

祁佑骑得十分卖力,但是不知道为何,脖子后面却丝毫不见汗水,只有一阵阵的冷风。

 

祁佑在心中叫苦不迭,要不是想着拿了马度云的符,对方也近不得身,自己也不会大意地让连城去上班。

 

连城最初是不想回公司,在家里陪自己。要不是自己劝服,连城一定是在家中的。只是,他并不想和连城多做牵扯,所以才……。

 

祁佑正在往前骑去,却发现自己好像在一条路上打转,始终没能骑到路口。

四周的天好像慢慢地黑了下来,祁佑冷哼一声,刹住车柄。

 

“出来吧。”祁佑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自行车扔在了一旁。

 

但是不知道为何,对方却不肯现身,只是将四周的风刮得更大了。

 

别墅区一带种了许多梧桐,平日里郁郁葱葱,秋季里叠翠流金,也算是一处美景。但是现在,这些梧桐的落叶随风而起,愈发显得阴森了。

 

“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对我紧追不舍呢?”祁佑的手慢慢伸进自己的口袋,略带不安地开口。

 

“冤魂千年,挫骨扬灰,这个鬼只怕和你是个熟人,而且对你有着很大的怨恨。”想起马度云当日说的话,祁佑的心中越发的没底了。

 

她可以为一口气,千年不肯投胎。可以为能行动自由舍去尸身,将自己挫骨扬灰,她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无冤无仇?”一声冷笑从祁佑身后传来。

祁佑离开回头,只见一个蓝衫女子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女子一身蓝衫,娉娉婷婷,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年华。那女子穿着一身类似唐装的衣服,面容姣好,只是眉间的戾气让她看上去有些可怖。

 

真的是她,祁佑一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心中即刻一动。

 

“我就是要你死,你又能奈我何?你以为你还有上辈子的运气吗?”那女子的手缓缓地搭上了祁佑的肩。血红的指甲,带着一些白色粉末。

祁佑好像被吓住了似的,并没有挪开。

 

女子正得意踌躇,“孟祈佑,这么多年,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哈哈哈哈。呃……”

她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痛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痛的感觉了。

 

她缓缓地低下头,只见祁佑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柄羽箭。

那是一柄折断了羽尾的羽箭,看上去十分陈旧。

羽箭的箭头上,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不可能的,明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她了,就连上次那个天师,不也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了吗?

 

“马湘云,你一定觉得奇怪,这到底是什么,能伤到你?”祁佑的语调一下子变了,忽然一点也没有了最初的不安,而是带着一种收网渔人的淡然。

 

“你,你……”马湘云见祁佑叫出自己的名字,更加惊异了,他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难道你已经……”

 

祁佑勾起一丝笑容,“是的,我很早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好久不见,马湘云。”祁佑说完,又加重了一分手中的力道。

马湘云只觉得那羽箭好似自己的命中克星,自己不知道为何,完全不能甩开它。

 

第十四章相争

 

自从馥雅来了以后,连城就再也没有踏进定北宫一步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到了,他所能做的自然是日日陪在馥雅身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却开始觉得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连城想了许久,觉得也许是因为馥雅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所以自己感觉不到最初的温暖,反而越发的觉得空荡。

 

正因为如此,连城对馥雅更加的好,几乎到了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地步。

所有人都看到帝皇妃荣宠后宫,一时风光无限,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连城和馥雅之间那扯不清的情缘下面所隐藏的一个人,孟祈佑。

 

馥雅进宫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她派人四处打探,却始终不能得到祈佑的消息。

她可以肯定,祈佑未死,而且以连城的个性,必然留他在宫内。但是却始终得不到祈佑关押的地点。

 

时间拖得越久,对祈佑就越发不利。馥雅在宫内思索良久,决定孤注一掷。

事已至此,只有让连城带自己去找祈佑。

 

翌日,风雪茫茫。连城带馥雅上城楼观雪。

 

连城指着大好江山,“这大好河山,我愿和你共享。”

连城笑着看着馥雅,却见馥雅暗淡了神情,提出了她来北汉的要求。“我要见祈佑。”

 

祈佑再次见到连城的时候,他正在练字。

定北宫空无人烟,除了练字,祈佑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

上次的小宫女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来定北宫打扫了。现在的定北宫,好像又变得凌乱了些。

 

连城推门而入,门外风雪交加。

片片雪花随风而入,带着冬日的凛冽。

 

连城将手中长剑扔给祈佑,“和我比一场。”

 

祈佑捡起长剑,却没有动手。

 

连城一剑袭来,带着怒气,却没有杀气。

 

祈佑将剑一挡,挡住了来剑,两人立刻就四目相对。

 

没有杀意,但是有极大地怒意。祈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与他一战,想来也不会丢命,若是有机会,弄不好还可以制住他,逃出这定北宫。

 

两人立刻交起手来,剑影绰绰,侍卫一下子看不真切起来。

 

连城自幼习武,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武艺却是不错。

祈佑旧伤未愈,再加上几日前又有点着凉,体力却逊色了一些。

两人一交手,连城就感觉到了祈佑的力不从心。

 

两人打到后来,连城感到祈佑已经难以支撑,立刻反手,将长剑一刺,直指祈佑的心口。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馥雅的心就会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就不会在觉得空荡荡了。连城忽然想起了这些,杀意暴涨。

 

连城这一剑,带着极大地杀气而来,直逼祈佑,祈佑瞬间难以反击。连城没有提剑而挡,反而将剑锋一转,不再反击。

连城忽然杀气如此之重,莫非他原来就是要杀我?即使如此,不如就算了。

 

连城看见祈佑不躲不避,忽然脑中一闪而过那件毛皮,还有那烛光下的微微一笑。

电光火石之间,连城忽然将剑反转,收回了剑气。

 

连城剑气反噬,一下子没能站稳。

一看此景,孟祈佑立刻将长剑一挥,朝连城砍了下来。

 

但是孟祈佑忘记了自己脚上还锁着铁链。

 

说时迟那时快,侍卫见连城占据下风,立刻将孟祈佑的铁链一拉,让孟祈佑跌倒在地。

侍卫随即上前狠狠地踢了孟祈佑几脚。

“你算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打皇上?”

 

连城看到孟祈佑被打得咳咳出声,正想出言制止,却有一个人已经比他快一步拉开了侍卫。

 

馥雅已经扶起孟祈佑,哭倒在他身上。

孟祈佑听到熟悉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发现上苍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帝皇妃,帝皇妃,孟祈佑仰天大笑,早知道会知道这样不堪的真相,何不让他早一会死在连城手里算了,起码那时的他,不必受这样的真相折磨。

 

连城缓缓起身,听到孟祈佑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底某处有一阵阵的发疼,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正在哭泣的馥雅,还是那跪倒在地笑着的孟祈佑了。

 

此时窗外,风雪已停。

阴云密布的天空,正在酝酿更大的风雪。

 

第十五章  私语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定北宫到了晚上,总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刮过梅林的风雪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连城走进定北宫的时候,祈佑已经喝得宫殿里满地都是空酒坛子了。

 

祈佑面带红潮,已经开始有醉态了。

 

祈佑一见连城,就随手把空酒坛扔了过去。

“来看我笑话?”也许是因为酒的作用,祈佑说话也不再谨小慎微,而是大胆地脱口而出。

 

“我只是想找个人听我说说话。”连城接过酒坛子,将酒坛子放到地上,席地而坐。“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这深宫中要和谁说。曦弟不在宫中,馥雅不愿意见我。”

 

“好,你说!”祈佑又举起一坛子酒,往自己嘴中倒。

 

连城有很多的话想说,母后的不谅解,馥雅的不理解,马湘云的恶毒,还有连曦对母后的心结,但是最终这些连城都没有说。望着祈佑那颓废的脸,连城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馥雅,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吧。”连城开口道。

可是如果没有馥雅,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攻打蜀国,又怎么会认识孟祈佑?

 

“就算没有馥雅,你我志在天下,只会是对手,不会是朋友。”祈佑看看连城,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看着对方,而没有心生恶意。

难道是哀莫大于心死,所以对于他抢了馥雅,自己反而没有一点的愤怒。

 

“我从来志向都不在天下,我只愿有知己相伴,一起云游四海。”连城淡淡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现在馥雅已经在自己身边,已有知己相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而感觉不到快乐,反而是在这定北宫,隐隐约约有时会有些放松。

 

“你我生在帝王家,你说这样的话,不是笑话吗?”祈佑冷笑一声,拿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

云游四海,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曾想过,离开宫里一起的纷扰,云游四海。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没有权利,没有自己的势力,云游四海不过是任人宰割。

 

“是啊,是个笑话。”连城居然没有反驳祈佑,而是拿起祈佑手中的酒坛子,也喝了一口。

 

“这是我的酒。”祈佑试图从连城的手中拿回酒坛子,但是因为喝酒太多,反而看不清连城的样子,一下子扑了个空,倒在了地上。

 

祈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酒力一上来,他反而在地板上沉沉地睡着了。

 

连城坐在定北宫的地上,慢慢地喝着那坛剩下来的酒。

地版上的祈佑睡得十分沉,睡梦中好像还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勾起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在灯光中若有似无,却看得人温暖异常。

 

连城忽然觉得,此刻,他心里的空荡好像被什么给慢慢填上了。

 

夜深,露重。窗外的风雪也越来越大。

 

定北宫有烧地龙,地上并不寒冷。但是冬日的地上,始终是有寒气的。

祈佑睡着睡着,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就慢慢地把身体蜷缩到一处。

 

连城看到祈佑像只虾一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禁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连城将身上的大袍解了下来,准备给祈佑盖在身上。。

 

为什么我要给他盖衣服,如果他冻病了,甚至是死了,馥雅的心就会慢慢回到我的身上?而他自己酗酒受风寒,就是馥雅也不能说我什么?连城手一停,衣服就停在了半空中。

 

对,我不仅不该给他盖衣服,还应该把这宫殿所有的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

 

连城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把四周的窗户都关好,又把大衣给祈佑盖好。

因为他听到心底最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让祈佑死,不要让他死。

 

连城告诉自己,要是祈佑冻病了,馥雅会难过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连城就在这自我催眠中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人总是愿意抓住年少时念念不忘的梦,而忘记眼下最真实的心情。

 

 

第十六章滴血

 

“就算我死,我也要你陪葬!“马湘云忽然冷冷一笑,将十指伸长。马湘云的手指利如铁刃,直刺祁佑胸口。既然逃不开,那么我也要孟祈佑一起下地狱。

 

祁佑只要往后一逃,就可以避开马湘云的手指。

但是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办法按住那一支羽箭,所以他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马湘云的手指带着尸毒,一入体,祁佑就感到了一阵寒冷。

入骨的寒气立刻浸润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手几乎要冷得握不住那支羽箭了。

从体内生出的寒气,是那样难以忍受。

但是祁佑知道,自己不能放开。

 

这支羽箭,是他千辛万苦从连城的墓里面偷出来的。

为了找到这支箭,他逛遍了陕西所有的博物馆,也去了连城最新被发现的坟墓,才在最底层发现了这支羽箭。

 

不知道为什么,它也作为陪葬品,被放到了陵墓的最下面。

 

只有马湘云生前死于的凶器,才能克制住这样的千年冤魂。这是馥雅留给他的信里面写道的。

 

如果他今天放手,那么就算马湘云已经元气大伤,她依旧有办法逃走,然后再回来找自己算账。

 

他前生算计无数,今生也绝不可能再让别人握着他的命脉。

哪怕和马湘云同归于尽,他也不会放手。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撑。

撑着看,是马湘云先灰飞烟灭,还是自己先熬不住。

 

马湘云丝毫不在意,反而勾起了一丝笑容。

好,有孟祈佑作陪,也好!

 

秋日的早晨,阳光明媚。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大片大片的亮光。

 

连城在公司坐了一会,总觉得有一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连城忍不住给祁佑打了一个电话,却无人接听。

难道祁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连城忍不住这样想。

 

马度云叫我和祁佑寸步不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原因?我现在如此心神不宁,难道是出事了?

 

连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连城回到家的时候,马度云正把祁佑扔到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连城忍不住开口问道。祁佑的脸色发青,身上一直在发抖。

 

“我不是叫你寸步不离,你怎么不在他身边?”马度云把祁佑的衣服解开,手不停蹄。

 

“祁佑说,只要晚上在就好了,所以让我白天去公司。”连城看到祁佑的胸口,出现了好几个跟上次类似的深洞,像是用什么利器深深戳入身体。

每一个没入胸口的深洞旁边,都泛着黑色的血迹。

 

“算了,他早就算计好了。”马度云想了一下,并没有责怪连城。

祁佑早有那支羽箭,却欺骗自己说并不知道。

他支开自己,让自己去找那支羽箭。想来是要自己和那只女鬼做个了断。

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节,两个人都要和对方至死方休。

 

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切断了那只羽箭,拍开那只女鬼,只怕祁佑现在早已经是死人了。

 

但是那只女鬼也算了得,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逃掉。

 

当时他若追上去,未必不能彻底收服那只女鬼,只是那样的话,祁佑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所以他只有先把祁佑带回连城家,进行救治。

 

“祁佑没事,只要你肯帮忙。”马度云看了看祁佑的伤口,忽然回头问,“你还是处男吧?”

 

连城一下子愣在那里,神情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我只要借你三滴精血。”

马度云立刻拿起连城的手,从食指上取了三滴血,给祁佑喂了下去。

 

马度云看看连城,又看看祁佑,两个人的命运线本就纠缠不清,现在多了这三滴血,只怕更要牵扯不断了。

 

第十七章至死

 

祁佑差点中毒的事情,引起了北汉宫殿的轩然大波。

 

连思要求彻查到底,母后则要求大事化小。连城质问皇后,却不欢而散。

馥雅虽然相信连城,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连城。

 

入夜,大寒。

 

风雪下了那么久,终于在大寒之后有微微停下的趋势。

 

连城在宫内晃荡了许久,最终去了定北宫。

 

定北宫内,孟祈佑正在写字,白天的毒杀仿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孟祈佑放下笔,淡淡地开口。

定北宫积雪本就多,连城一进来,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连城并没有进来。

 

听到孟祈佑的话,连城才推门而入。

 

“来这里所为何事?”孟祈佑看着眼前的北汉天子,开口问道。

 

连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毒,不是我命人下的。”

 

不知道孟祈佑会不会相信,他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孟祈佑点了点头。

“你信我?”连城没有想到孟祈佑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知道,”并没有不相信,也没有讥讽于他。

 

“我信你。”孟祈佑将桌上的纸笔收拾好,淡淡地说道。

 

“你真的信我?”连城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恩。”祁佑点点头,“如果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要假手他人下毒。”

 

还有一点孟祈佑并没有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连城并不想杀他。

他也不知道这种直觉从何而来,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免得反而被他人笑话,只能留在心底。

 

听到祁佑的话,连城的心底忽然一下子明媚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馥雅说相信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孟祈佑,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也许,我是越来越喜欢和你一起相处了,连城在心里默念。只是这样的话,无法说出口。

 

“既然将来要兵戎相见,今日就不必惺惺相惜。”孟祈佑想也不想就开口回道。既然最后大家不免一战,何必今日做什么英雄惜英雄。

 

连城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

孟祈佑以为连城会就此离开,谁知道连城忽然找了张长椅坐下,开口问道:“算了,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你说,我听就是。”祁佑本来不想答应,但是看到连城孤寂的身影,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宫殿,我有病,但是我母后却依旧要我当皇上。为此不惜追杀的我皇弟,我救不了曦弟的母妃,甚至是曦弟,也只能流落在外。”也许是压抑得太久,连城和祁佑说起了自己的往事。那些往事已经堆的太久,久远的在他心里生根腐烂。

这些事他从没有和馥雅说过,因为在馥雅面前,他要是最完美的,没有瑕疵的。

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孟祈佑的面前,他可以很轻松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那也比我好,起码你母后为了你而杀别人。我的母后则是为了我弟弟要置我于死地。”祁佑看看连城的样子,忍不住开解他。开解情敌,他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但是终究是不忍看到连城孤寂的身影。

 

“看来你在蜀国也过得不怎么样?如果我发誓,有生之年不进攻蜀国,我给你你想要的自由……”连城忽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却硬是忍下了。“你……”

 

“我?”孟祈佑有些奇怪地问道。给自己自由,不攻打蜀国,这样条件实在太诱惑人了,所以祁佑不得不心生怀疑,连城所要提的是怎么样苛刻的条件。

 

你能否留下,这五个字在连城喉间打转许久,终于还是被咽了下去。这样的话太奇怪,也太惊人,他不可以说。连城最终把这五个字变成了另一句话。“你能否劝馥雅留下?”

 

“不可能!”孟祈佑立刻站了起来,厉声回答。“我绝不可能劝馥雅留下!”牺牲女人为自己换得自由,这样的事情,孟祈佑一辈子也不会做。

 

“为了她,你宁可一辈子被困在这定北宫?”连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祁佑如此维护馥雅,心里一股无名火就冒了起来。

 

“我和馥雅,生死相信,至死方休。让我为了自己出卖馥雅,你想也不用想。”孟祈佑冷冷地说道。果然如此,什么英雄相惜,不过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而已,自己还傻傻地安慰他。

 

“真是笑话,馥雅是我的帝皇妃,你一个败军之皇,不过是我定北宫的一个阶下囚。你和我的帝皇妃生死相许,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听到孟祈佑说到生死相许,连城心中怒气更盛。你和馥雅生死相许,你们置我于何地?

 

“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逃脱了,我也会杀了你。”听到连城的威胁,孟祈佑不知道为何,也生起了怒气。

 

孟祈佑将一柄长剑塞进连城的手里,然后握着连城的手将长剑架在脖子上。

“你最好今天就杀了我,以绝后患。”孟祈佑冷冷地盯着连城,示意他立刻划下去。

冰冷的剑锋在月光下泛着白光,靠在祁佑的脖子旁边。

祁佑的脖子已经被剑锋划出了一丝血痕。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看到祁佑的目光,连城只觉得心中某一处被什么给狠狠抓碎了一样。为了馥雅,孟祈佑当真可以连命都不要?

 

馥雅,祁佑,祁佑,馥雅,这两个人在他脑中闪来回去,让他无法思考,思考自己的怒气为何而来。

 

连城用力地将长剑扔在了一旁,长剑在定北宫的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铛”声。

扔下长剑后,连城就转身离开了。

 

孟祁佑静静地看着那柄长剑,一言不发。他本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为什么听到连城让他劝馥雅留下的话,会这样冲动,几乎要以死相搏。

 

“是为了丫头吗?恩,一定是的。”孟祈佑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痕,喃喃自语道。

 

长剑就这样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冰冷而肃杀,似乎在嘲笑着谁的自欺欺人。

 

第十八章方休

 

连城最终决定放孟祈佑和馥雅离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馥雅的眼泪,还是因为连思的恳求,抑或是别的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想的理由。

 

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是在红鸾殿里面种起了桃花。

 

孟祈佑离开的前一夜,连城来看过他。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静静地坐了一夜。

 

定北宫里的柴火烧得吱吱作响,成为冬夜里唯一的声音。

 

第二日,祁佑带着连思和馥雅离开北汉,中途却被马湘云截杀。

阴差阳错之下,连城却为他们而死,马湘云也随即殉情而死。

 

后书记载“是日,帝后皆薨,北汉大乱。”

 

没有人知道这短短几个字背后,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时间掩盖了故事,也掩盖了所有的情感,曾经的过往被历史的风沙所掩埋。

 

现代,镇北别墅区。

 

祁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的夜晚了。

夜凉如水,月光皎洁,照在房间的地板上。

 

此时的连城已经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祁佑缓缓起身,拿了件衣服给连城披上。

 

这五天来,他并非一点知觉都没有,想反,他是有感觉的。

 

他能迷迷糊糊听到连城和马度云的对话。

他也能感觉到每个早晨,连城为他洗脸,在他耳边说话。只是他无法反映,无法回答而已。

 

祁佑并不是笨,所以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连城对于他,并不像普通的朋友。

微微心动,却明白那是错误的。

 

第二天早晨,连城醒来的时候,祁佑正坐在大厅等他。

祈佑看到连城,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连城为祁佑倒了一杯牛奶,开口道。

 

“你和我的梦境的由来。”祁佑接过牛奶,开口道。

“你我前世都是帝王,因为一位公主馥雅相争,后来我成了你的阶下囚,再后来,馥雅救我出宫。你却因为救馥雅而死。也许是因为那块玉佩曾是我送馥雅的,所以你拿到这块玉佩后就会变重复过去的梦境。只要你把玉佩还我,梦境就不会再出现了。”

 

祁佑并不想说明当年定北宫所发生的事情,很多事情,既然已经消失在过去,就没有提及的必要。所以他只是简略一说,把他和连城的过往简单说了一下。

 

““你今天告诉我这一切,是准备离开吗?”连城并没有因为往事而惊异,而是看了看祈佑,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是的。”祈佑垂下了眼回答,连城没有前世的记忆,却依然有前世的敏锐。

“可是马度云说,让我和你寸步不离。”

 

“马湘云已经元气大伤,她短时间不会来找我。”

“马湘云又是谁?”连城问道。

 

“就是那位女鬼。那是你前世的妻子。当年你死的原因,除了馥雅,也有我的缘故,所以她要我的命。她爱你至深,在你旁边不愿伤人,所以马度云让我跟着你,但是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不必担心。”

祁佑自嘲地一笑,前世的仇敌,今生却成了自己的保命符,更让祁佑不自在地是,今生的连城对他很好。

祁佑一生,最难消受的就是别人的好。当年馥雅之所以能走进祁佑的心里,恰恰就是因为她对祁佑的好,让祁佑觉得温暖。

 

他害怕别人对他的好,因为别人的好,会让他沦陷。

祈佑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走呢?”连城不知道何时拉住了他的手腕。

 

祁佑直觉想推开连城的手,却在看到他担心的眼神后,停止了行动。

 

不知道为何,祈佑想起了前世离开北汉前一夜的凌晨,连城离开定北宫时说的那一句话。

 

“红鸾殿的桃花开了的话,你是否能留下?”

 

其实穿越千年,原来不仅仅是记忆。

 

此时院子里的忍冬藤,开出了冬季的第一朵花。

 

全文完。



PS:其实自己的存稿是没有找到的,但是找到了当年的论坛打包的压缩包,从里面找到了这篇文。

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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